青岛人喝啤酒,特别是喜欢喝青岛啤酒,并非是因为自己家乡的缘故,因为青岛啤酒味道纯正。当然,这也不奇怪,因为青岛啤酒毕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,岁月沧桑,几经变迁,但青岛的品牌却久经不衰。
1897年德国占青岛,1899年在登州路7号开工建了毛尔梯克兵营,这是德国侵占青岛时期建造的三大兵营之一。德国人有饮用啤酒的习惯,驻扎在兵营里的德军也不例外,于是兵营外陆续有了小啤酒店销售啤酒。香港英格鲁-日耳曼啤酒公司的德国商人与英国商人嗅到了商机,经一番考察后,于1903年8月15日,在毛尔梯克兵营的斜对面,合资建起了日耳曼啤酒公司青岛股份公司,生产淡色和黑色啤酒,当时年产能力2000吨。
1906年,青岛产的啤酒在慕尼黑博览会上展出,竟一举获得金牌奖。此后,名声鹊起。后来不断发展,特别是新中国成立后规模越来越大,改革开放后,进入21世纪达到历史的鼎盛时期。2017年青岛啤酒销量达到797万吨,销往世界70多个国家和地区。
人们分析青岛啤酒,之所以好喝,是因为水好,青岛毗邻崂山,用的是崂山水,这在其它地方是难以比拟的。当然,以前是用崂山矿泉水,但现在却大都不是了,毕竟崂山水源有限,然而虽不是崂山水,但啤酒用水也是优质的水源,而且原料一直选最好的,从澳大利亚、法国、加拿大进口的优质大麦,这些大麦籽粒饱满、溶解性好、色浅,是目前世界上最优质的酿酒用大麦,因而确保了青岛啤酒的质量。啤酒口味好的另一个原因还在于精心地勾兑。青岛人已经习惯了这种口味,所以,往往喝不惯外地的啤酒,到外地出差也大都喝青岛啤酒,尽管价格要贵一点也不计较。
上世纪九十年代初,我与一些体育老师到南方参观学习,在旅途的船上消磨时间打扑克牌(够级),买了一捆当地某城市的啤酒,约定谁赢了谁喝。那啤酒口味不好,一种说不出的味道,喝一杯就够了,于是改为惩罚,谁输了谁喝,输牌方喝了两瓶咧嘴求饶,坚决不喝了,大家以为可能是假酒,还打算投诉呢,其实人家的啤酒就那么个口味。当然,外地也有些啤酒是不错的,如:雪花、燕京、百威、蓝带、珠江等,济南趵突泉啤酒也不错,但青岛人还是习惯喝青岛的啤酒。
以前,计划经济年代,青岛啤酒是紧俏商品之一。记得小时侯,都是凭票供应.一年中仅限于春节和国庆节,每户五瓶,一瓶五角八分钱.父亲不喝酒不吸烟,但是每逢节日,他都会先把供应的啤酒、香烟买回家来。这是大多老百姓的习惯,对供应的东西格外珍惜,先买为快。春节时,一家六口人,围坐在桌子旁边,打开一瓶青岛啤酒,全家人喝不了。尽管都不会喝酒,但还是要找那种节日的气氛,因为无酒不成席呀。我当时对啤酒味道的感觉是:苦,涩,还有点怪味。上学时,班里有同学父母在啤酒厂,谈及啤酒的好处就说:啤酒厂成立至今,厂里工人没有一个得癌症的。我听了半信半疑,但却对啤酒刮目相看。
第一次喝鲜啤酒,是在上中学的时候,那次喝了两大碗。我邻居李振茂大我四岁,已经工作了。星期天约我到第一海水浴场洗好澡,游泳完后,他骑自行车带着我到了中山路劈柴院,喝青岛鲜啤酒.当时买啤酒还要带菜,一份菜带两碗酒,酒二角钱一碗,用的是那种大白碗,一碗一斤.他要了四碗,我说不会喝酒,他说:“没事,你就喝一碗,可以吧?”。那天,或许是游泳累了、渴了,我端起碗喝了一大口,一股凉爽传遍全身,苦味中竟然还有点香味,于是啜饮不止,不知不觉一碗酒喝完了,有点轻飘飘的,感觉挺爽快。他的三碗酒也下肚了,我俩似乎还没尽兴,于是一人又喝了一碗.他是个有义气的人,比较内向,平日里少言寡语,但那天却说了很多,特别是工厂里有趣的事,我听了忍俊不禁,颇感新鲜,我也说学校里的事,聊得很愉快.自此,对啤酒产生了好感,特别是散装的鲜啤酒,喝起来有点苦味,但咽下去后,感觉苦味中带着一种淡郁的芳香。
后来下乡插队,在广阔的天地里“大有作为”,一心务农,与知青、社员也喝过几次酒,但都是苦辣的白酒,与啤酒无缘。
两年后,回青就业,分配到一个石棉制品的企业,那时,很想干个技术工种,可惜没轮上,被安排在车间里干壮工,那种体力活不轻于农活,幸好经过锻炼,干重活已经习惯也就无所谓了。当了半年多干活的班组长后,车间领导让我干团支部书记,说可以半脱产。当时我23岁,还不大明白半脱产的意思,其实就是坐办公室,不用干体力活了。我却闲不住,车间里100多号人,虽然大都是青年,但许多人比我年龄大,自己还是党员,怎么好意思坐办公室呢,还不如和大家一起干活有意思。一块干活,青年对我还挺客气,一口一个书记的叫,自己感觉都不自在。
那年六月,麦收的时候,上级号召工厂到郊区帮助农民割麦子,青年工人大都是第一次干这种活,拿着镰刀无从下手,我边说边割,他们身随其后,一会功夫就割了一片,其实,就是一上午的时间,很快就结束了,厂里每人还发了六角钱的午餐补贴。回到市内,找到一个小饭店吃饭,我提议喝鲜啤酒,大家齐声赞同,另一桌见状也要了啤酒,那天都喝得很尽兴,乘兴而归。后来,啤酒成了同事间交流感情的润滑剂,有时下班或是搞完义务劳动,就到饭店喝几碗青岛散啤,大家推杯交盏,愉悦交谈,也没有人喝过量,感觉爽快。
那时,没有喝酒的习惯,喝酒只是图个热闹、高兴,也只限于喝散啤酒,酒量不大,但也没喝醉过。然而,有一次喝白酒加红酒却醉了,那是第一次醉酒。记得那天下班后,车间李主任让我留下,神秘兮兮地说,你今天不要走了,一块吃个饭,我莫名其妙,不知何事,跟着他到了办公室,书记也在里面,见到我笑呵呵地说:今天我和老李请你吃饭,借此谢谢你!我见桌子上摆着几个伙房菜,两瓶白酒,一瓶红光葡萄酒,疑惑地看着李主任。他说:你工作干得好,现在车间青年都要求上进了,俺也高兴,以前那个黄XX,王书记批评他不服气,竟拿起着锤子要和老王拼命呢,你看他现在也申请入团了。
噢,其实他们都很好!我低声说。嗯嗯,都不错……,俩人应答着。车间书记、主任是胶州人,常年住在厂宿舍,通过多年打拼、实干担任了车间领导,工作认真,负责,但处事方法比较简单,青年工人有时接受不了,曾出现过一些误会和矛盾,我听他们说过,也做了点工作,现在关系都比较融洽了。那天,我被他俩人称赞的有点“飘”,俩人担心我不喝白酒,还特意准备了瓶红光葡萄酒,我喝了一杯白酒,觉得太辣,就开始喝红酒,稀里糊涂地喝了大半瓶,头开始晕。离开时,走路有点晃荡,书记不放心,骑自行车从吴家村到东镇,把我送到家,他又返回厂里。第二天上班,他问我怎么样,我说不舒服,以后再也不喝酒了,他笑着说:过去就好了。
七十年代末,我在厂里担任了团委书记,那时,企业团的工作不太好干,干得最多的是义务劳动。团干部私下说:“党委有权,工会有钱,跑跑颠颠共青团”,当时,除了做好日常工作,还要开展一些文体活动。有阵子,我喜欢上了拳击,从朋友手里得到一本吉林出版的《拳击》小册子,没事就比划几下。那时,我国拳击比赛取消后,一直还没恢复,体育用品商店没有卖拳套的,我找了几块帆布,请缝纫组的师傅帮忙缝了两副大手套,到礼拜集买了些碎海绵,塞进去,抽空就戴上活动一阵子,厂里有几个青年也喜欢,没事凑在一起进行切磋。有几个调皮的青年找我,要求一块活动,其中一个“小首领”,干活也不错,提出要和我比试一下,谁败了请客喝啤酒,结果他败了,但却不服气,提出要比试游泳。
第二天下班,十几个人骑着自行车到了第一海水浴场,游防鲨网来回,谁先回来谁赢。我游回来的时候,躺在沙滩上瞅着他往回游,其他人站在岸上喊:快点!加油!他上岸后直摇头,踉踉跄跄地走到我跟前,气喘吁吁地说:请客…请客,让我定饭店,我也没客气,直接点了中山路青岛饭店。那天,我们11个人喝了两桶(80斤)散啤,我喝到第九碗时不想喝了,说回家还要扛自行车上六楼,那时,住台东八路6楼团结户。他们说没事,俺替你扛,于是我又喝了两碗,共喝了11碗,是历来喝鲜啤最对多的一次。那天,直喝到饭店关门,一帮人推着自行车,晃晃荡荡吆吆喝喝地从中山路走到台东八路,他们替我把自行车扛到6楼,见我进门后才离开。
年轻时,好胜心太强,又不谙世故,工作也有不顺或被同级,领导误解之事,有时烦恼或心情不好时,一个人到饭店买两盘小菜,要几碗散啤酒,慢慢啜饮。品尝啤酒,观看喝酒的众相百态,也颇有意思,晕乎间心中也会有一点轻松,几碗酒下肚,竟然也渐渐忘却了些许烦恼。
后来青岛散啤不用大碗盛了,改用玻璃罐头瓶,有一阵子在大街小巷的小卖部里随时可见,人们蹲在马路沿或坐在小卖部旁边的小凳、马扎子上,撸着肉串,津津有味地喝着瓶装的散啤,夏日天热,许多人光着膀子,开怀畅饮,一时成为青岛人所谓“豪爽”的一大特点。.
青岛人喜欢喝啤酒众所皆知.八十年代,我旅行结婚到上海,在饭馆里吃饭,要了三瓶啤酒,六个菜.妻子是不喝酒的,我一杯一杯地喝,很快喝完了.邻桌一对年轻的伴侣,一个劲地往我这边瞅,俩人还不时地悄悄嘀咕几句,我很纳闷.见他俩吃完饭,女的把剩菜打包.男的走过来搭讪着问我:“大哥,侬哪儿人?”我说阿拉子青岛人,他伸出拇指说:“青岛人厉害!能喝啤酒,你喝了三瓶,我喝了一瓶,你们吃了六个菜,阿拉子两个菜还打包了”,说话间,脸上流露出一股佩服的神情.我听了心里还乐滋滋的。其实,上海的盘菜数量少,六盘菜抵不上青岛的两大盘。
当然上海人也有能喝啤酒的,我原来的一位分管副区长皇甫国亮是上海人,他喝四,五瓶啤酒还照样谈笑风声.他说在青岛造船厂任副厂长时,没事和同事一起,买一盆蛤蜊用海水一煮,当酒肴喝青岛散啤酒。从九十年代开始,青岛啤酒逐渐取消了凭票供应,饭店里买鲜啤酒也不用带菜了。
九十年代初,青岛第二啤酒厂建成,开始实验阶段,啤酒产量很少,一天仅产两吨,听说是专供出口,市面上还见不到.我朋友老朱在厂里担任人劳部长,他请我和几个朋友,到他家去品尝这种鲜啤酒.装了两大塑料桶提回家,大约二十多斤.那是第一次喝二啤的啤酒,感觉香醇爽口,特别纯正.我们边喝边聊,4个人不知不觉就喝光了,感觉还没过瘾,他一再表示遗憾:打少了。
当时,青岛举办第一届国际啤酒节,在汇泉广场,搭了一些简易的大棚,我和几个同事去光顾,凡是没喝过的啤酒,就买一瓶尝尝,喝了七、八个品种就喝不动了,于是几个人分喝一瓶,一直喝得醉意朦胧才离开。后来青岛啤酒节改成了青岛国际啤酒节,那时,每年都去光顾。
世界上有慕尼黑啤酒节,热烈而有激情,但青岛国际啤酒节,热闹程度似乎也不亚于慕尼黑。人们惯称慕尼黑为啤酒之都,号称人均饮用量世界第一,慕尼黑人说不可一日无啤酒。青岛人也不逊色,你看那遍布大街小巷的啤酒销售网点,无论是春秋还是夏日,到处可以看到用塑料袋提着鲜啤酒的人,甚至冬天也有不少鲜啤网点照常营业,里面常常座无虚席,许多青岛人也可谓不能一日无啤酒。青岛不仅有啤酒节,还有多条啤酒街:登州路啤酒、营口路啤酒街、四方啤酒街……到啤酒街喝酒的不仅有青岛人,外地人,还有许多外国人,每当夏日,人流不息、宾客满棚,青岛啤酒每年都在迎接着四海的宾客、八方的朋友。
一座城市有时往往会因知名的品牌而知名。一九九七年,我随青岛市拳击协会到澳大利亚考察学习,当地人问我们是中国哪个城市的,说青岛他有点茫然,不知道青岛在哪个地方,但说起青岛啤酒却很熟悉:“原来你们是青岛啤酒的故乡!”。
青岛啤酒在国外价格也不便宜,2006年在美国中式快餐店里,小瓶青啤5美元一瓶,当然,鲜啤酒在里面是没有的。有些外地喜欢喝啤酒的朋友很羡慕青岛说:“你们青岛人能天天喝上美味醇香的鲜啤酒,真幸福!”也许是青岛人的啤酒情结,凡外地朋友来,我喜欢请他们喝鲜啤酒,而且每次朋友都高兴而归。
退休后,改了一些生活习惯,但喝啤酒的习惯没有改,而且又有了喝啤酒的新朋友,偶尔相聚,喝酒聊天,谈文说字,别有一番趣味。
我们有幸生活在美丽的青岛,在春风杨柳的春天、天高气爽的秋季,海风习习的夏日,余暇之时,喝着凉爽,清香的鲜啤酒,回味过往的酸甜苦辣,品味世间的人生百态,冥冥中闪出一道灵感,跃然纸上,这也是一种悠然。